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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91年我11歲,病魔帶走了我爸爸。爸爸咽氣的那個晚上,我和媽媽守著遺體哭得悲痛欲絕,阿立卻一滴眼淚都沒有。安葬好爸爸后,阿立變得沉默寡言,和誰都不說話。
有一天阿立放學回來,竟然渾身是傷,門牙也掉了一顆。我和媽媽驚慌失措想問個究竟,阿立卻狠狠將我們甩開,沖了出去。那一夜阿立沒有回來,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。從此阿立變了,14歲的他很快學會了抽煙喝酒,和社會上的小混混們一起逃課打架。學校給阿立記了三次大過后,將阿立開除學籍。阿立更加肆無忌憚,在客廳正中央掛了個沙袋,天天練拳。阿立練拳時的眼神我不敢看,那眼神更像一只食肉動物面對獵物的兇殘。媽媽試圖阻止阿立,但阿立的力氣已比媽媽大,我們誰都攔不住他。有整整一個月媽媽的眼睛是腫的,媽媽甚至還抱著爸爸的遺像向阿立哭著哀求過。到后來媽媽的眼淚哭干了,心也死了。我們不得不悲哀地認命,對阿立徹底絕望。
我念高中的時候,有天在放學路上被兩個大男孩攔住了。他們夸我長得漂亮,問了我詳細的班級姓名才放我離開。我有點害怕,回到家就跟媽媽說了。
阿立在旁邊一聽就火冒三丈。指著我鼻子吼,你還有臉說!看你這發卡,看你這衣服,他越說越惱火?!斑辍币幌滤籂€了我的新衣服,又把我頭上的發夾抓下來摔成兩半。第二天,我在阿立的逼迫下穿上洗得發白的校服。一邊穿,一邊哭,剛萌芽的那一點虛榮和面子,就這樣被阿立無情扼殺。
當晚放學我剛出校門,就被二十多個騎自行車的小地痞包圍了!一個地痞告訴我,是阿立讓他們來的,說是看我還敢不敢再“招蜂引蝶”。這一列浩浩蕩蕩的自行車隊,足足押送了我一個星期,我成了學校的名人,再沒有男生敢和我多說一句話,曾經要好的女同學也漸漸和我拉開了距離。阿立就這樣使我整個高中時代壓抑沉郁。我別無寄托,只有拼命啃課本。畢業時我如愿考上了上海一所名牌大學。
在上海的日子,因為遠離了阿立我感覺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輕松。惟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媽媽。媽媽告訴我,阿立在一家夜總會看場子,那里很亂。從媽媽的語氣里我聽出擔憂。我沒好氣地說,他死在外面更好。媽媽便不吭聲了,電話線里傳來若隱若現的啜泣。
為節約路費,我大學三年都沒回家。媽媽偶爾小心翼翼提到阿立。我就會決絕地掛掉電話。直到大四實習,我才回到熟悉的家鄉。我沒有通知媽媽,想給她一個驚喜。當我用鑰匙打開家門的時候,卻赫然看到媽媽穿著一套毛衣毛褲躺在床上,那時正值炎夏酷暑啊!我知道媽媽有風濕的老毛病,卻不知已嚴重到這種地步。想到媽媽病成這樣了身邊卻連個端茶送水的人都沒有,我心如刀割。自責之后,我又開始大罵阿立的狼心狗肺。媽媽卻一把捂住我的嘴,含淚顫抖著聲音問,自從你爸去世后,我們娘倆受人欺負過沒?我已經預感到媽媽要告訴我什么了,但當事實真相道出來,我還是震驚得說不出一句話來。
媽媽的身體不好,我上學的費用全是阿立賣命換來的。阿立14歲那年的傷是因為有個流氓用下流的語言侮辱我和媽媽,他拼了命將那流氓打得求饒后,突然覺得只有拳頭才能保護我們不受壞人欺負,所以孤注一擲做了地痞,把求學的機會留給了我,并逼我考上好大學……
我瘋一般沖出去,去夜總會找阿立,卻在門口看見了他,他正用一只手捂著腦袋往外走,血順著指縫流下來,像一條條紅蚯蚓在手背上爬,觸目驚心。我們四目相對的瞬間。阿立面無表情,不等我開口,就坐了一輛摩的走了。我跟著阿立,一直跟到巷子里一間破舊的出租房。關上門阿立就翻箱倒柜找藥?!澳銘撋厢t院去?!蔽艺f。他不理我,找出一盒藥吞下兩粒,又開始撕布條包扎傷口?!澳愕乃幰呀涍^期了。”我又說?!爸??!彼?。“你的布條沒消毒?!蔽以僬f?!爸??!彼俅未稹?/p>
你都知道,怎么還這么傻!哥呀——我撲到阿立身上,哇一聲就哭了出來。我哭得驚天動地,我長到二十多歲沒那么大聲地哭過。起初阿立還輕輕拍我的背以示安慰,慢慢地,他的手一動不動了,什么動靜也沒有了。我抬起頭,阿立早已是淚流滿面。
我終于學成歸來,阿立決定“隱退”。離開這座城市后,沒有學歷和一技之長的阿立,受盡了顛沛流離之苦,卻沒有再重操舊業。媽媽說阿立進了一家大型建材城做搬運工,靠勞動來掙錢。
2006年9月的一天,我正在上班,突然接到阿立的電話。他告訴我這個國慶節就回家,從此一家人再也不分離。話筒里傳來的語氣帶著明顯的激動與興奮,我卻無法高興起來。就在前一天,我在工作上出了差錯。由于我的疏忽。使公司蒙受了一筆很大的損失,公司讓我個人賠償2萬元。在我的再三求情下,經理勉強給了三個月的期限,如果到期交不清,就讓我下崗。
我精神恍惚地回到家,媽媽沒有發現我的異常,她又在念叨阿立??粗鴭寢尷蠝I縱橫的臉,我正要脫口而出告訴她阿立要回家的事,突然一個念頭冒上來,讓我又把話咽了回去。
我悄悄給阿立打電話,支支吾吾告訴了他我的事。阿立沉默了半晌說,媽媽心臟不好,不要讓她知道。我暫時就不回來了,這錢我和你一起來還,然后就掛斷了電話。阿立開始隔三差五往我卡上打錢,都是四位數的。他也仍然像往常一樣每月給媽媽寄八百塊,囑咐媽媽的病要堅持治療。阿立一下子有了這么高的收入。我忐忑不安,但又不敢多問,我隱約猜測到阿立在做什么,只是沒有勇氣揭穿。
10月15日,一個陌生遙遠的電話毫無預兆地打到我手機上,通知我阿立出事了。我趕到的時候,阿立——我親愛的哥哥,已經睡在了冰冷的太平間里……阿立是給人看場子時,被醉酒鬧事的混混用匕首刺中要害身亡的。我一下子沒有了站立的力氣,靠著墻緩緩滑下來,愧疚與悔恨將我的心撕扯成了碎片。如果不是因為我,這個時候他早已回到家中,平平安安共享天倫之樂了吧。媽媽幾次哭暈過去。她怎么也不相信阿立會重操舊業,堅持說阿立是個好孩子。她絮絮叨叨向人解釋著,可是誰會相信呢?
阿立就這樣走了,帶著他的壞名聲走了。沒有人為他的死掉眼淚,甚至有人說他死有余辜。只是沒有人知道,其實他和普天下所有的哥哥與兒子一樣,也長有一雙親情的翅膀,也張開翅膀盡心盡力保護著我和媽媽不受風雨侵襲。但他的翅膀,又有誰見過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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