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對孤兒姐妹的流浪傳奇

一個年僅９歲的小女孩，帶著剛滿１歲的妹妹，從四川到廣州，從廣州到河南，漂流了整整４年。
    ４年時間里，年幼的姐妹經歷了多少風雨，引發(fā)了多少傳奇？２００３年３月一個春暖花開的日子，記者走進駐馬店市驛城區(qū)福利院探訪。
    瘦瘦的王冬梅坐在記者面前，平靜地回憶著她和妹妹走過的路。由于生活的磨難早已深深烙在她的腦海里，她的講述很清晰、很生動，至今許多細節(jié)她都記憶猶新。
父母早逝　孤兒姐妹走他鄉(xiāng)
    我叫王冬梅，老家在四川渠縣農村。小學一年級那年，記得快放暑假了，妹妹出生時難產，等到爸爸從幾百里外的煤礦趕回時，媽媽早已去世多時了。父親嫌棄是個女孩兒，又奪走了媽媽的性命，就把才出生十幾天的孩子扔到屋后的山上，然后給我留下幾十元錢，又到煤礦上班去了。
    家里就剩下我一個人了。我很害怕，也可憐妹妹，就到山上把她撿了回來。我不再上學了，留在家里照顧妹妹。好心的鄰居常常過來幫忙。那時爸爸一個多月回來一次，每次都捎些錢回來。
    轉眼妹妹１歲了。那年（１９９８年）的一場大水，沖垮了我家的房子。記得那天白天還有太陽，下午起了大風。夜里睡覺我關門時，發(fā)現腳底有水，開門一看，外面水已很深了。這時鄰居們已經開始往屋外跑，還大喊“發(fā)水了，發(fā)水了”。我抱起妹妹就跑，大水很快淹到膝蓋，路上我摔了一跤，我和妹妹渾身都濕透了。
    村里的人都逃到山上，住了好幾天，大水才退走，我和妹妹跟著大人下了山。爸爸一直沒有回來，眼看著鄰居搭起了新房子（草棚），爸還沒回，我和妹妹夜里只好住在山上的廟里。不久聽說爸爸干活的煤礦塌了，他已經死了。
    房子塌了，幾位蓋不起新房的鄰居說要到廣州打工，我纏著他們也要去，開始都不愿帶我，后來見我哭得可憐，就把我給捎上了。到了廣州，剛出火車站，我就與鄰居走失了，只好抱著妹妹在車站廣場附近討點吃的，夜晚露宿街頭。幾天后，我認識了一個名叫“紅玉”的小女孩兒，她個子比我高一點，幫一個年齡很大的男人賣花，自己掙不到錢。紅玉對我很好，我們天天在一起。那個男人讓我也幫他賣花，還勸我把妹妹扔掉，說你自己都養(yǎng)不活自己，帶著也會把妹妹餓死，如果扔了被人撿去，說不定你妹妹還享福呢！我猶豫了，幾次想把妹妹扔掉，但都舍不得。那時妹妹還不會走，天天抱著真是累死我了。
    在車站流浪了十幾天，一位拾破爛的阿姨說跟我是老鄉(xiāng)，讓我跟她到她河南老家去，她說她家有兩層樓，是村里最富裕的，絕對不會讓我和妹妹受苦。我天天餓肚子，聽說能吃飽吃好，就跟著她來到河南新蔡縣的一個村莊。
寄人籬下　吃苦受累淚長流
    阿姨說的話都是真的，她家的條件確實是村里最好的。她和叔叔沒有生孩子，家里領養(yǎng)了一個與我大小差不多的男孩兒，我喊他哥哥。阿姨在家待了兩天，就又到廣州撿破爛去了。叔叔在街上賣豬肉，家里經常有肉吃，我高興極了，天天喂豬喂兔子，一點也不知道累，鄰居都夸我勤快能干。那段日子，我覺得太幸福了。叔叔問我上不上學，我說不上，我就留在家里照顧妹妹，洗衣做飯。
    很快３個月時間過去了。鄰居家有個女孩兒叫“香”，特別調皮，經常找我玩。一天我正在洗頭，她來了，把洗發(fā)膏全部擠到盆里，然后添滿水攪來攪去，結果這水最后讓狗喝掉了。中午做飯時，狗像瘋了一樣竄來竄去，不一會兒就死了。當時都不知什么原因。叔叔回來后埋怨了幾句。下午他把狗殺了，一看腸子里的洗發(fā)水，開始沖我發(fā)火。沒隔幾天，家里又死了一只兔子。這一次叔叔打了我一頓，還說我是“災星”。我哭了，覺得特別委屈。加上叔叔對我哥哥特別偏心，我越想越難受，就帶著妹妹偷偷地走了。
    糊里糊涂不知走了多少里路，一位老爺爺問我愿不愿意到他家去，那時我已餓壞了，趕忙點頭答應。到了他家，奶奶下了一鍋面條給我和妹妹吃。他家很窮，兩間土屋都快倒掉了。他有一個２０多歲的傻兒子。頭十幾天，兩位老人對我很好。后來他們提出讓我做他們的兒媳婦，我死活不答應，奶奶開始罵我打我，我和妹妹沒法待下去了。大約過了兩個月，一位鄰居偷偷找到我說，愿意幫我另外介紹一戶人家。我當時就答應了。
    新的人家姓齊，一個６０多歲的老爺爺帶著一個男孩兒，男孩兒是收養(yǎng)的，比我大３歲，在上小學。這家更窮，３間土屋，一間是豬圈，一間是牛棚，只有一間住人，房子還漏水。我什么都不嫌棄，只要有碗飯吃就心滿意足了。因為沒地方住，每天晚上我和妹妹都要走二里地，到老爺爺的哥哥家休息，早上再回來。他哥哥的兒媳對我特別好，我管她叫嫂子。
    這時妹妹早已會走路了，但是個傻子，什么都不會說，只會呆呆地看人，不少人都嫌棄她，勸我把她扔掉。勸的人多了，我慢慢下了決心，就把她帶到街上，丟在人多的地方，狠狠心扭頭就走了。沒走多遠，我又跑了回去，我舍不得我的傻妹妹?。∷聛砭蜎]了媽，太可憐了！妹妹還站在原地，我上前抱著她哭了好長時間。
    老爺爺家養(yǎng)了兩頭母豬。喂豬是很累的，特別是有豬崽的時候。我不怕苦不怕累，什么活都愿意干。老爺爺對我一點都不好，罵我打我是家常便飯。我討厭白天，但喜歡夜晚，因為夜里可以見到嫂子，她對我很關心，我有什么心事都愿和她說。如果不是因為她，恐怕我早就離開了。
流落鄉(xiāng)下　自食其力人人夸
    不知不覺中，我在老爺爺家度過了２年多的時光。２００１年春節(jié)后不久的一個晚上，我到嫂子家休息。嫂子家來了一位與我大小差不多的女孩兒，說了些侮辱我的話，我還了幾句，她氣哭了。大哥（嫂子的丈夫） 知道后打了我兩耳光，爺爺（嫂子的公公）也上來打我，我的鼻子流血了。嫂子幫我擦鼻血時，他們還要打我，嫂子與他們打了起來，罵他們不講理。后來我和嫂子都哭了。我說我要走得遠遠的，嫂子給了我４０元錢。
    第二天回到老爺爺家，他對我又打又罵，還把我鎖在屋里，怕我逃走。當天夜里，我被送到一位鄰居家休息，因為大哥那邊已經不讓我去住了。鄰居對我并不防備，半夜里我?guī)е妹猛低惦x開了。
    第二天，我在新蔡汽車站隨便坐了一輛長途汽車，下午到了潢川縣城。這一次，我下定決心，誰家都不去了。我和妹妹流落到潢川農村，白天靠好心人的施舍度日，夜晚就住在田間地頭的草棚里。
    天氣越來越熱了，農村開始收稻。年輕人都外出打工去了，每家都要請人干活。我牽著妹妹挨門挨戶問誰家需要割稻，我說只要有吃有住就行。人們看到我很瘦小，開始都不同意，好幾天才有一戶人家用我。一看我割稻比大人還快，很多人家又爭著要我，而且還開工資，每天２０元（當地人每天４０元）！我喜壞了，干完這家去那家，一天也不敢歇。我干活時，妹妹就在旁邊玩，她什么都不懂，只是整天跟著我。干了沒幾天，我的雙手磨出了血泡，渾身疼痛。
    總共十幾天下來，我?guī)腿烁畹揪谷粧炅耍玻埃岸嘣￠L這么大第一次有這么多錢，我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。更讓我激動的是，我一下子感到自己長大了，可以靠自己的雙手掙錢了！
    水稻收完了，下一步干什么呢？經好心人指點，我?guī)е妹泌s到駐馬店市汝南縣，幫人刨花生。對方管吃管住，但每天只愿給我１０元錢。這時我已會討價還價了，我說我先干給你看看，你再說多少錢一天。由于我干活快，能吃苦，對方十分滿意，最后同意１６元一天。在汝南，我干了２０多天，掙了３００多元錢。
    農活有很強的季節(jié)性，刨完花生，農村就不太忙了，一般人家不再需要雇人。我決定先到城里找工作。２００１年冬天，我來到駐馬店市，沒幾天就在一家飯店找到了工作。因為我?guī)е妹茫べY比別人低一大截兒，但我已經很滿足了，好歹有了吃飯睡覺的地方，而且還有錢掙！
    不料干了幾個月，老板一分錢不給，工友們也都沒領到錢，服務員一個個離開了。２００２年６月，我也離開了那家飯店，開始尋找新的工作。由于我?guī)е粋€傻妹妹，人們都不愿意聘用我，工作一時并不好找。
    ７月初的一天，又悶又熱，我轉了大半天，一點收獲也沒有。在過馬路時，我暈倒了，好心人找了“１２０”并報了警，我和妹妹被送到市人民醫(yī)院。第二天一早，我領著妹妹偷偷跑出了醫(yī)院。一切都那么巧，當天下午，我和妹妹經過頭天暈倒的地方時，被一位名叫劉愛英的阿姨認出來了，她熱情地邀請我們姐妹到她家里做客。我和妹妹在她家住了一個星期，對她講了我們的經歷。她對我們特別好。后來她把我們送到駐馬店市驛城區(qū)（公安分局）新華街派出所，請警察叔叔幫我聯系四川老家的親人。警察叔叔往我老家打了很多電話，核實了我的一些情況。他們夸我了不起，簡直不敢相信我一個人能把妹妹帶大。
走進學堂　幸福生活新開始
    經過多方努力，我和妹妹還無家可歸。２００２年７月２１日，我和妹妹被警察叔叔送到驛城區(qū)福利院。
    院長曹國喜伯伯對我和妹妹特別關心，馬上聯系我上學的事。在福利院，我不用再時時照顧妹妹，現在能夠讀書，我高興極了，忍不住哭了很長時間。妹妹倚在我的身邊，一動不動?？蓱z的傻妹妹真是命大啊，從她滿月到今天，一直是我?guī)е?，她竟然從未生過病，從未有過頭疼發(fā)燒！
    不久，曹伯伯領著我走進了開發(fā)區(qū)一所小學的大門?？紤]到我的接受能力，學校安排我上三年級，并免去了一切學習費用。學校的老師和同學都很關心我的學習和生活，我很快交了很多好朋友。
    終于有了家，而且能夠重新坐到教室里讀書，我感到自己幸福極了。我發(fā)憤苦讀，進步很快。
    ２００３年２月，我對曹伯伯說想直接跳讀四年級。曹伯伯到學校向老師了解了我的情況，最后同意讓我跳級，于是我直接進入四年級下學期。學期剛開始，我感到有點吃力，不過現在成績已經跟上來了。
    在這春暖花開的日子里，我的心情特別的好。我想，我生命的春天也真正開始了，我將更加發(fā)憤地讀書。我比班里的同學大上兩三歲，理解能力要強一些，相信我的成績會一天比一天好。
    回想起４年多的流浪經歷，我想對所有幫助過我的好心人說一聲“謝謝”，特別是我生活過的那些人家。雖然一些好心人打過我罵過我，我也要說聲“謝謝”，因為他們曾經給我飯吃，給我衣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