缺陷之美
曾國藩把自己的住所題作“求闕齋”。求缺?難道他不愛花好月圓?我想,一定是他洞悉了“花無百日香,人無百日好”,“月有陰晴圓缺,人有悲歡離合”,“人無遠慮,必有近憂”的規律,不再強求花開不敗,月圓不缺。愛花開月圓的偶然,亦愛花不開月不圓的狀態。
中國西南部某些民族流傳著這樣一個神話:天地是男神女神合造的。男神負責造天,女神負責造地。由于女神太勤快,把地造得太大,以至于跟天無法合在一起。他們于是把地折疊起來再與天相拼合,出現了高山低谷。天地相合的缺陷成就了奇峰幽谷之美。月不能常圓花不能常開,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。我們能不能心平氣和地對待人生存在的缺陷,并且坦然接受它,從缺陷中發現美?
和婚姻始終被視為個人幸福之命脈所系。蕓蕓眾生都期望擁有幸福美滿的和婚姻。熱戀中的情人覺得自己是幸福女神的寵兒,但并非人人皆有熱戀的機遇。何況熱戀也未必就會成就美滿姻緣?;楹蟮氖?、平淡、麻木、爭吵、內戰的風雨會時常濡濕愛的小屋。終身如戀人一樣繾綣的夫妻畢竟寥若晨星?;橐鲋写嬖谥毕?,但是只要有情相守、有愛伴隨,愛能烘干潮濕的心靈。彼此相互適應相互寬容,終會找到一種相對平衡,達成默契,猶如一對齒輪磨合出了最佳切合點。一生相濡以沫,白頭偕老,兩個人在現實的土壤里栽種并培植出美好的童話。
維納斯的缺陷美,已被世人熟知。世界上不存在沒有缺陷的藝術品。剛與柔是中國古典美學的一對審美范疇,藝術美就存在陽剛和陰柔兩種類型。對藝術作品來說,偏于陽剛或陰柔,都是一大缺陷,都不能創造出美的作品。姚鼐《海愚詩鈔序》:“茍有得乎陰陽剛柔之精,皆可以為文章之美。陰陽剛柔并行而不容偏廢,有其一端而絕亡其一,剛者至于僨強而拂戾,柔者至于頹廢而暗幽,則必無與于文者矣。”只有陽剛與陰柔兼備,才是理想的美的境界。試問,有誰能絕對把握好剛與柔的尺度創造出沒有缺陷的藝術品?正是這些有缺陷的藝術,給了欣賞者再創造的余地,從再創造中享受藝術之美。項羽的烏江自刎,使得他在人們心中比劉邦還可敬,人們驚嘆他大氣、蒼涼、凄然的美。羅密歐與朱莉葉、祝英臺和梁山伯殘缺的流傳至今,令人回味終身,成為記憶中的永恒。
面對缺陷的人生不自悲,用自信抒寫人生。面對缺陷的人生不自棄,用自強描繪理想的藍圖。面對缺陷的人生泰然自若,憧憬并且奔向光明的前景。領悟了缺陷之美,你會懂得花開或不開,花總在枝頭,花未開時已暗藏葉中,香消紅殞零落成泥時花還在那里。月或圓或缺,月總在空中,有盈虛變化的是月光而不是月球本身。追求完美常常落得缺陷,徒增煩惱,倍受煎熬。倒不如安于缺陷,不計盈虧,反而能夠心平氣和,日子舒坦。其實,缺陷就是圓滿。每一個人都是一個世界愛的結果,人生的每一刻都美好完滿,人生的每一分都值得頂禮膜拜、感激歡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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