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個害怕父親聲音的小女孩

　　這是一個年方二八的少女，由于小時多病，晚上了一年學，目前正在初三學習。自然，"中考"是她的奮斗目標，也是爸媽對這一獨生女兒的期望。

　　學校的功課十分緊張，這使她不得不投入全部精力于學習--上課和自習。白天在學校，同學們相處沒什么矛盾，聽課的思想比較集中。一回到家里，不知為什么自習的效果遠不如在學校好。爸媽說她是累了，應該早休息，但她自己卻不這樣認為，不是累，而是思想集中不起來，究竟為什么，最初她也說不清，逐漸她似有所悟，把這分散注意力的原因歸罪于她父親抽鼻子和粗聲喘氣上面來。原來她家居住的環境是個一室一廳的獨單房。十幾年來，從她3歲到現在沒離開這塊地方。13歲以前，三口人基本上是同居一室，從她上初中起，父親才把小廳收拾成小臥室，她和父親輪流去陪母親睡覺。最初離開父母，一個人在小廳睡覺時，她十分害怕，害怕從外面進來人，以致常常不能很快入睡。兩耳仔細"搜索"單元門外的動靜，只有當她和媽媽在一起，爸爸睡在小廳時，她才感到安全、塌實，能睡一宿好覺。為此，她常違背父母的意愿，不等大人開口，她先聲明陪媽媽在里屋睡。

　　 到了初三，家庭作業多了，她要經常熬夜到12點，這樣一來，只好把爸爸擠到大屋里去，以便自己沒有干擾地在小廳里自習。 夜深人靜，一間不隔音的小廳，聲音可從內外傳入。當外面有聲音時，她已習慣，不大在乎。可是當里面有聲音時，她便禁不住去側耳傾聽，不止一次，她聽到爸媽的悄悄私語，母親微微地呻吟和父親粗大的喘氣聲。"真討厭!"總是擾得她不安。 父親的形象一直在她心中占有重要位置，而今不知為什么，她有些膩味起爸爸來--她討厭男人，因為爸爸也是男人。由于她和父親的疏遠，使家庭失去了往日的歡笑。一家人吃晚飯在一張桌上是很自然的事，過去她從來不注意吃飯的動作和咀嚼的聲音，現在則不然，她日益加劇地討厭起父親吃東西時的合嘴聲，甚至用筷子挾菜撥碗的聲音，為此她不再和父親一桌吃飯。

　　母親有些察覺列什么，她開始留心女兒的動態，有幾次在臨睡前，她從門縫向小廳里看，看見女兒在低聲抽泣。夫妻倆經過商量，決定讓女兒到大屋來自習，由媽媽陪著睡，爸爸則常住小廳里。 這樣一來，情況有所好轉，懂事的姑娘每到周末便主動占據了爸爸的小床，意思是讓父母度周末--這是夫妻兩人對女兒的猜想，這是女兒長大，知道疼大人了，其實她卻是另外一種意圖，因為她抑制不住總想聽她熟悉的那種呻吟和喘氣聲，為了尋找爸媽這種聲音，她有時竟閉住呼吸，側斗細聽……但在白天里，只要聽列爸爸的咳嗽聲，走路聲，抽鼻子聲，總之凡是爸爸發出的聲音，包括挪動東西聲，都會嚴重干擾她去專心看書。為此，每到雙休日，她必須把父親趕出家門，不讓他回家，她才可以寧靜地看書學習。父親無可奈何，乖乖地聽女兒的命令，至于什么時候夫妻可以相聚一床，全憑女兒的高興與否。有時夫妻倆躺在床上，一動也不敢動，這反倒使她由于缺乏特異的聲音而掃興，以致徹夜難眠。

　　女兒有些憔悴了，體重不停地往下跌，學習成績逐漸下降。班主任不止一次地找家長，說女兒上課時思想分散，時常愣神…… "望女成鳳"，這是每個家長最大的心愿。而就這對家長來說。簡直是一籌莫展，男人在家不好，不在家也不好。弄不清女兒什么時候允許爸爸進屋，晚上到底讓他睡哪張床。父母不敢問，有時只有女兒先睡下，父親才"對號入座"。 父母矛盾，女兒更矛盾。按說該為女兒做的全做到了，為什么她還時常生氣鬧別扭?女兒的矛盾停留在聲音上，一方面很討厭爸爸的聲音，一方面又希望偶爾聽到這聲音。顯然，當著父母的面是絕對討厭聲音的，想聽聲音總是在一個人呆坐空想時，她哪里是在看書自習，思想全被聽與不聽聲音的矛盾所占據了。

　　找心理醫生咨詢還是班主任提出來的，因為這位老師已連續多年擔當初中畢業班的班主任，她對十五六歲的少男少女的心態已經十分熟悉。在她認為，凡是成績差或起伏反差懸殊的學生，幾乎全與青春期發育，尤其是性心理發展有關。專家們這樣說、老師的實踐經驗也證明了這一點。

　　心理醫生針對這個女孩情況，分別和她的父母及本人做了談話。明確地對她父母指出：女兒如今的問題顯然是與青春期過渡有關，討厭父親的聲音有兩點：一是對父母做愛的排斥；二是對父親愛母親存在潛意識的嫉恨心(在她認為父親也該愛她)。最初的聲音只集中在父親的喘氣上，后來泛化到一般生活內容上來。當然，造成這種情況，不一定起自青春期，很可能起自三人共居一室的少兒時代的無心記憶印象，不可否認這是居住條件所致的結果，怪誰也沒有用。

　　在和女兒談話時，并非像與大人談話那么容易。醫生面對一言不發的少女，做了相應的啟發："是不是爸爸媽媽做了什么事，或是你猜想到他們在做什么事，像電視電影或小說中所描寫的……你本不想知道，但又想知道個究竟。你討厭父親的聲音，因為他攪亂了你平靜的心；但當你心血來潮時，又覺得那聲音對你有強烈的吸引力，以致使你想聽那聲音。其實到現在，這聲音對你仍是一個謎。越是"謎"就越想知道，這是人的共同心理，何況正處于青春期的你。你不懂什么是男女兩性，但你很想弄清楚男女兩性，意識上想回避這問題，潛意識卻想接近這問題，所以你出現了對聲音的矛盾……"這位少女終于點頭承認了這一事實。

　　經過與家長及班主任的磋商，并向女兒說明了前程利弊關系，醫生建議女兒到學校去住宿學習。在住宿之初，女兒經常哭泣，但不到兩周，一切都成為習慣。一個月后，女兒的成績開始回升，甚至在周日都不回家，校文藝活動室和運動場成了她課余最感興趣的去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