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經永遠的楊過
分類: 親子關系
心理詞典
編輯 : 心理知識
發布 : 03-2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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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1歲那年夏天,我以一個少年之心愛上了另一個男人,一個書中的男人。
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去拿走一樣不屬于自己的東西。我很慚愧,那的確是個有偷竊嫌疑的行為,但當時占了上風的好奇心和其后的巨大快樂使我輕易地原諒了自己。
那天上午10點鐘的陽光溫暖可人,至今我心中還保有猶新記憶。10點鐘,全校學生都要在操場做課間操——但我們畢業班例外。教室黑板上固定的一角寫著大大的“29”,意思是離小學畢業會考只剩下29天了。
老師在發測驗的卷子,預備下節課講評用,但少了我的,于是,我得以去教師辦公室取那些被遺忘的試卷。
一般像我這樣的學生是少有機會去辦公室的。那兒的常客要么是成績好的學生干部,要么就是調皮學習不好的同學,像我這樣灰不溜秋的中間分子是常被老師忽略的。那時的我是個沉默、離群、有自閉傾向的少年,所有的波瀾只在自己內心翻涌。
鄰班的老師剛訓完一名男生,他一步一回頭地出門去,眼睛還盯著桌上一本厚厚的小說。那位老師隨手把書扔在一旁:“都火燒眉毛尖了,還在看這些沒用的課外書。”
我已經飛快地膘了那封面一眼,我心一動!
中午放學后,我鬼使神差來到靜悄悄的辦公室。門沒有鎖,那本書被放在一個雜物簍里,里頭都是些課堂上沒收來的東西吧:小畫片、電影雜志、鐵絲彈弓、半袋長霉的花生……
出了校門,那本書已經在我書包里了。在后怕中,我心驚膽戰過了兩天,才知道啥事沒有。
我用最快的速度看完了那本書。巨大的興奮之后是沮喪:那僅是該套書的第一冊。不過,我終于在暑假里找到了其余的部分。
楊過,揚過。這個人現在你們都知道,可在1985年那會兒,他在國內幾乎沒什么知名度。可我就這樣意外地認識了他,進入到他的世界里。比照著楊過與自己的心境,我不斷地驚嘆著,發現著若干相同的細節。
我感覺著他的每一個神態,每一個念頭,參與他的歡樂、苦痛、溫情、恐懼、喜愛、憎惡、羨慕、疑惑、欲望、迷惘、躺臥。跋涉、騎馬、征戰、毀滅、絕望、幸福……強化著一次次情感的沖擊,我好似與他兩人一體。他即是我,我即是他。
那個過程,絕非一時的情感失陷,它包糅了一個孤獨的少年所能想到,并苦苦期望著的人間之情。敬他如父,憐他如子,欽慕如同道,關懷如伙伴,非“愛”這個強烈的動詞所難以表達。
“出身不好”又如何?被“武林正派”冤屈又如何?義父是神智錯亂的武林野心家又如何?被自己不愛的女人斷臂又如何?不循“理法”愛上自己的師父又如何?……依著本性為人,不聽命、不媚俗、不求助于他人,活的是真性情、真人生。
未及出世,身上便已背負無形枷鎖;自幼混跡于底層,見識人性的卑劣與純善;16年苦等的煎熬,倚仗心里留存的那份高潔,用情何其深,用情何其苦。一顆仇恨的種子卻生出俠義仁愛的花朵,美不勝收。
比照著自己的生活,我與揚過相惜著,都沒有在各自的世界里滑落。
他的狂,他的癡,他的抑郁與蕭索,他的大氣與豪邁,春雨滋潤著我那顆小小的空虛的心。在那段青澀執拗的年紀,像我這樣一個凡事容易走極端的少年,沒有放任自己隨波逐流,沒有輕易加入墮落的快樂。盡管我就讀在一所學風潰散的中學,種種誘惑觸手可及。
一度以為自己的生活像一個調皮學生的作文,潦草、混亂、邏輯不通……我的血親曾一致為我將來的人生擔心,但我很快使他們也使自己消除了這種擔心。
再后來,我開始了真正獨立自主的生活,費勁無比的成長歲月已像一只越飛越遠的風箏。回憶中,苦難被淡化了,成了彌足珍貴的歡樂和童年的布景。在那個精神與物質雙重匱乏的年代,楊過已成了一個永遠的愛人。
當我偶爾又看到他的名字,看到若干年翻拍一次的武俠連續劇《神雕俠侶》時,我們會心一笑了。